第4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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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西烛与太医离开后,崔九珩仿若失力般重重靠落在软枕上,眼角缓缓落下一行泪。 ??碧泉,浮水... ??他一边告诉自己,他认识的赵承北不会这么做,但已满门下狱的裴家,又让他有些心慌,若真是碧泉,那么她不喝药,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毒已无药可解。 ??等待的这一刻钟,是崔九珩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候。 ??终于,屏风外响起了西烛低沉的声音:“公子,已确认,少夫人所中之毒,是碧泉。” ??果然是碧泉啊... ??他已经猜到了的,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,此时那把刀落在心上,崔九珩竟反而觉得踏实了。 ??“你出去吧,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 ??“是。” ??崔九珩在房里关了一日,次日一早,他去了拂瑶院,沈云商的寝房。 ??崔九珩受伤昏迷不醒,下人也就不敢动里头的东西,一应摆设物件都原封不动。 ??西烛无声的跟着,见崔九珩停留在梳妆台前,他才突然想起一桩事,禀报道:“公子,还有一桩事,公子昏迷的第二日,负责监视少夫人的人来报,玉薇去过白鹤当铺,当了一根发簪,属下当即便觉有异,按下了此事。” ??少夫人并不缺银两,玉薇自然也不缺,且她既然决意殉主,又怎会去当东西。 ??西烛能想到的,崔九珩自然也能想到,他沉默了许久后,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的锦盒,他拿起打开,里头果真空空如也。 ??“公子可是知道了什么?”西烛见此,忙问道。 ??崔九珩轻轻放下锦盒,道:“将少夫人常用的首饰都烧了,给少夫人陪葬。” ??烧了? ??西烛眉头微蹙,陪葬入棺便是,为何要烧了。 ??“记住,烧的陪葬里,有一块少夫人经常佩戴的半月玉佩。”崔九珩道。 ??西烛瞳孔紧缩。 ??那块玉佩有问题!所以...玉薇当的不是发簪,而是玉佩,那也就说明白鹤当铺也有问题! ??“立刻暗中给白鹤当铺送消息,让他们赶紧离开邺京。”以赵承北的性子,难保不会另派人监视。 ??西烛闻言,神色有些古怪:“公子,玉薇去过后,白鹤当铺次日就没开门了。” ??崔九珩神色微松。 ??他们倒还算警惕。 ??“难道少夫人真的...” ??“西烛!”崔九珩厉声打断他:“她只能是我崔家的少夫人!” ??西烛面色一肃,心头便明白了什么,几乎未做迟疑的恭敬应下:“是!” ??“调些影卫,暗中护下裴家人。” ??裴家判了流放,但赵承北不会放过他们。 ??西烛正色拱手:“属下领命。” ??第3章 ??初雪落下,红梅盛开。 ??一双人影撑着油纸伞停在梅树下,久久的沉寂后,女子神色冷然道:“就走到这里吧。” ??男子负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,面上却带着几丝风流笑意:“好啊,就到这里,今日婚已退,自此之后你我各自婚嫁,前尘尽忘。” ??女子胸腔有轻微的起伏,但很快她便平静道:“好,愿你前程似锦,一路青云。” ??“那是自然,我娶了公主,就是麻雀变了凤凰,前途无量。”男子偏头笑看着女子,一缕发丝轻轻扫过脸颊,尽显多情浪荡:“倒是你,你可得收敛着些脾气,不然可就嫁不出去了。” ??女子侧眸瞥了眼他,淡淡开口:“不劳未来驸马爷操心,我已答应崔家大公子的求婚,崔家乃邺京大族,我的前途可不输于驸马爷。” ??男子闻言面色微变:“你答应了。” ??“我答不答应,与驸马爷有何干系?”女子下巴微抬,眉眼中带着几分傲气:“崔家大公子芝兰玉树,温润如玉,如此良人,我为何不嫁?” ??“裴行昭,你记住了,自今日后你我再无关系,他日可别再来纠缠于我,免得叫九珩疑心,伤了我们夫妻和气。” ??男子捏着伞柄的手泛起了青筋,他微微别开视线,声音低沉道:“好啊,那我们...” ??“就此别过。” ??女子亦转过头,目视前方:“就此别过。” ??话音刚落,女子便利落转身离开,与此同同时,男子也抬了脚。 ??两把伞轻轻擦过,两道身影也就此背对而行。 ??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,女子脸上的笑意尽消,泪潸然而下。 ??“不要,不要转身...” ??“不要分开,不要妥协。” ??“不要...” ??“小姐,小姐?” ??沈云商猛地从床榻中坐起,额头渗着薄汗,神情惊疑不定。 ??“小姐,可是梦魇了?” ??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,沈云商快速转头,便对上一张娇丽动人的容颜。 ??“玉薇...” ??“奴婢在呢。”玉薇伸手碰了碰沈云商的额头,心神微松:“烧已经退了,小姐感觉如何?” ??沈云商愣愣地盯着她,半晌后,她面色大变:“玉薇,不是让你好好活着吗!” ??怎么也跟着她来了! ??玉薇一愣:“奴婢,好好活着的呀。” ??恰在这时,外头传来丫鬟的禀报声:“小姐,裴公子求见。” ??沈云商脸色唰地一白:“裴行昭怎么也来了?” ??他不是应该好好的做他的驸马吗,怎也到阴曹地府了。 ??那一瞬,她的心间涌起了万千怒火,几乎是无甚理智的厉声吼道:“滚!让他滚!” ??滚回去好好活着。 ??门外的丫鬟听出沈云商的怒气,赶紧领命而去。 ??丫鬟离开后,玉薇看了沈云商片刻,扭身洗了条帕子,边给沈云商擦手,边道:“小姐,依奴婢看,裴公子对崔小姐并无那种心思,说不准昨日看见的是误会呢。” ??“你为什么不听话...”沈云商胸腔涌着滔天怒火,怒目盯着玉薇斥问,突然,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她话语猛地止住,她拧眉垂眸,怎么有温度,话本子上的鬼不都是冷的么? ??就在这时,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,落在沈云商的半边脸上,晃得她本能的闭眼伸手去挡。 ??阴曹地府还有太阳? ??“大夫说房里要透气,这会儿太阳大,奴婢便将窗户打开了。”玉薇说完,放软了声音道:“小姐可是责怪奴婢不该帮裴公子说话?小姐别气了,奴婢不说便是了。” ??沈云商适应了阳光,也终于抓住了玉薇话里的重点,她勉强将怒气压下,紧紧皱着眉:“退烧?崔小姐?大夫?什么意思?” ??玉薇一惊,神色复杂的看着沈云商:“小姐...” ??这莫不是烧傻了! ??“小姐因误会了裴公子,昨日与裴公子大吵了一架后,回来就发了热...”玉薇试探的看着沈云商,简单说了个来龙去脉,见沈云商眼底满是疑惑迷茫,她心头一紧,急急扬声朝外头道:“清栀,快去请大夫!” ??瞧小姐这样,极像是被烧坏了脑子! ??沈云商被她这一嗓子震的浑身一激灵,混沌的脑海中也终于有了一丝清明。 ??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她跟裴行昭退婚前么,玉薇此时说来作甚? ??这时,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玉薇头上,整个人随之一僵。 ??玉薇自及笄后一直戴有簪子,再没有单独戴过珠花,若她没记错这朵珠花是玉薇十四岁生辰时,她给她定做的,当是一起定做的还有一对白玉耳铛... ??沈云商视线快速下移,落在那对白玉耳铛上,眼底的震惊愈甚。 ??她清楚的记得,这对白玉耳铛在她们离开江南那天,不慎弄丢了一只,且,玉薇的脸似乎稚嫩了些... ??沈云商一把掀开软被,偏头打量着周围,淡紫色纱帐,梨木红豆缠枝珍宝架,红木雕梅桌椅...这是她在江南的闺房! ??沈云商的目光一一扫过房内摆件。 ??珍宝架上有她离开江南时不慎摔坏的一只玉盏,梳妆台那根和裴行昭退婚还回去的簪子也还在,屏风处也没有她那日弄坏的缺口,纱帐...纱帐也是完好的! ??沈云商又陷入了混沌迷茫。 ??她的认知还不足以叫她理解现在的处境。 ??过了许久,她才艰涩开口:“这是,何处,哪年?” ??玉薇手一颤,亦艰难回答:“江南沈家,平康五十年,冬...” ??大夫也没说退了烧会什么都不记得啊。 ??沈云商怔怔抬头望着玉薇。 ??江南,不是地狱? ??所以这是怎么回事,她明明已经死了,怎会回到了这里。 ??玉薇直直盯着沈云商,小心翼翼的继续试探:“小姐是沈家独女,名唤...” ??“沈云商。”沈云商喃喃道。 ??玉薇眼眸一亮:“看来还没有忘的很彻底。” ??沈云商:“.....” ??“小姐可还记得旁的?”玉薇又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