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2章 议婚(二)
成安公主挺感动的。 要是她年轻不懂事时,可能真得把许太夫人婆媳的一番好意,当成驴肝肺。 但如今年纪渐长,世事见多,开始渐渐明白。 她是公主,天潢贵冑,读不读书确实不打紧。但对于寻常百姓及臣子家来说,决定一个家族传承的,不是金银珠宝,而是人才辈出。 人才怎么来? 就得靠读书。 举个例子,尉迟家当年为何守不住富贵,早早败落? 就是出身太低,书读得少了,没有见识。 故此富贵得快,败得更快。 如今尉迟圭吸取教训,在打仗的同时,还拼命读书。 他列给两个弟弟的书单,自己都读过不说,还不时请教许惜颜,也不知看了多少本书。 他愿娶许惜颜,这么看重这个媳妇,最重要的,也是看上许惜颜爱读书,会读书,也能读书了。 成安公主想不到那么深远,但浅显的,她是看得到的。 就比如林端友吧,只能算中等人家的庶子,凭什么得八皇子青睐,愿将嫡女下嫁? 不就是因他会读书,会做官么? 再说她自己,当年能看上许观海,不也因为他是京城名门子弟中,长得最好,又最会读书的? 所以成安公主,诚心诚意跟婆婆和许太夫人道了谢,婆媳三个就说起婚期来。 一听说成安公主想把婚事安排到冬天,许观海就觉头疼。随即胳膊一紧,却是女儿不动声色捏了他一把,许观海只得硬着头皮上前。 “明年入冬,那也太晚了。瞧八皇子给宝庆的婚事,都想安排在明年春天呢。” 他今儿一早出门,就代表林端友,找刑部尚书薛大人保媒提亲了。 是薛大人毛遂自荐,说他要为手下爱将保这个大媒,许家也是欢喜的。 八皇子已经决意回老家守祖陵,过了年就得打点上路。女儿婚事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,所以想安排在明年三四月间,嫁了女儿他就好安心离京了。 可成安公主觉得,她嫁女儿却不能这么随便。 没个大半年的工夫,连件象样的嫁衣都绣不出来。 当年她那件嫁衣,宫中绣娘足足绣了三年。 许观海道,“女儿又不是公主,怎好照你的规格来?岂不让人说她僭越?” 成安公主越发有理了,“所以我没说三年,只说明年冬天啊。” 这,这好道理,竟是无法反驳。 还是许太夫人人老成精,瞧出些端倪,打了个圆场,“这日子也不是我们说了算,总得请人合个八字,先算一算。” 对对对! 许观海恍然,丫鬟来报,“承恩公府派管事来了。” 哟, 那是郭乃安郭大将军,算是许惜颜和尉迟圭婚事的大媒。 赶紧把人请进来,是个四五十岁,很严肃端方的中年人。但此刻他的表情却甚是古怪,一副竭力隐忍的模样。 “金光侯今儿请了我家国公爷,去钦天监挑选吉日。最后算出来,说明儿就是吉日,宜小定,还有婚期,也拟了几个。” 他都不敢看许家人的脸色,双手恭恭敬敬,捧上一纸红笺。 要说成亲的事儿,他也不是头一回办了,但从没有见哪个男方急成这样。一大早就跑来郭家,把郭老国公闹起来洗漱用饭,当然,郭乃安也抓着尉迟圭陪他打了趟拳,舒展了筋骨,才肯陪着他去了钦天监。 然后钦天监的官员们,就被金光侯足足聒噪荼毒了半日。 总而言之,言而总之,直至算出金光侯想要的好日子,方才作罢。 要说小定在明天还不算什么,至于婚期,那个婚期管事简直都没脸说。 他怕说了人家就要打他的脸! 果然,成安公主抢过来看后,顿时变了脸色,“明年二月?二月!” 腊月眼看就要过完,正月不宜婚嫁,最近的也只有二月了。 管事脸皮子抖抖,终于急中生智,想起最重要的一句话,“金光侯说,若是依着此日,必能夫妻美满,一举得男!” 怎么竟是金光侯说的? 若不能一举得男,得了个女儿,还能推倒重来不成? 趁着成安公主没发现这漏洞,许观海忍着翻腾的醋火,岔开话题,“这也太赶了吧?嫁衣都准备不及。” 管事暗抹一把冷汗,迅速接话,“嫁衣凤冠那些,金光侯说他还未出征西梁之前,就开始准备了。虽不是宫中手艺,却也花费千金,请了民间最好的绣娘,凤冠也是名匠所作。” 意思是,这头狼崽子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叼走自家女儿了。 许观海火冒三丈,再也按捺不住。 “真的?” 忽地少女淡淡出声,只两个字,顿时让成安公主跟着歪了楼。 “那是什么样的?拿来我看看。” 她生平挚爱华衣美服,尤其女人的好奇心,对于自己没见过的衣裳首饰总是特别有兴趣。 许观海无言以对了。 一肚子气象是被根小针轻轻一戳,漏了干净。 女大不中留。 女儿想嫁人,当爹的怎么拦得住? 还有这么个不太聪明的娘,傻乎乎就上了人家圈套。 许观海气乎乎的扭头,却只听柏二太太淡然道,“赶是赶了些,但也不是办不下来。要紧的倒是那郡主府,能收拾好么?” 呃,怎么母亲也倒戈了? 许太夫人也笑了,“说的是呢,那边府邸你收拾得怎样了?” 许观海有些糊涂,还是如实答道,“那边虽然敏惠长公主少住,却一直有人打理,屋舍花木都还不错。也已经命人去粉饰刷漆了,随时能搬。” 婆媳两个相视一笑,“那就好。早些成亲也行,先安家,再立业嘛。” 郭管事总算松了口气,忙忙附合,“老太太高见,太太高见。” 柏二太太作主打赏,放他走了,这意思便是允了。 就算有什么不允的,郭管事也不管了。横竖明儿小定没什么异议,叫金光侯自己上门来跟人家谈去。 看许观海还不明白,柏二太太忍不住嗔了一眼,“你呀,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。成家立业成家立业,你女婿不成家,怎么立业?难道就一直这么闲着?”